“不是在向您炫耀,是在显示您的宽容。”我向后退一步,低头致意,“狮子不会理睬狗吠,您不与我计较是当然的。”
“你今天倒说了不少人话。”他咧开嘴笑着。
“可能是签了合同吧。这合同像是套在我脖子上的石头,弄得我天天喘不过气来,现在总算剪断绳索,尘埃落定。”我不由自主的用右手捧住颈脖,把头仰了仰。
“我开始以为你是个借你丈人庇荫的软蛋,后来觉得你是个没头没脑的疯狗,现在看来,倒有些同情你了。我大约理解你们老总和你丈人何以会看上你了。当然,我还是不喜欢你和你的做事方式。但是管他呢,如果只与自己喜欢的人打交道,我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。”
林董事长于是拿起一把小叉子轻轻的敲着酒杯的下端,发出清脆的叮叮声,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。他环视着自己的手下们,露出惯有的自信而迷人的微笑,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建议在场的所有人为这次“美妙的合作”干杯,愿两家公司的情谊如同这美酒的醇香一样历久弥新。
我在一旁谦逊的微笑着,一干而尽之前仔细的闻了闻这香槟,如果真有什么醇香的话,那一定得狗的鼻子才闻得出来。
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,美丽的王女士从我们身边走过,像其他人一样向她的老板送上两句恭维,林董事长庄重的点点头,又撇头去接受其他人的致意。在这将离未离的一刹那,她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,满眼尽是蜜一样的春色,那快意的期许裸露得和她的廉耻一样。也有人向我表示祝贺,我微笑着应承,余光瞥见林董事长正紧紧的盯着王女士袅娜远去的背影,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就是两把利爪,死死掐住那曼妙的身材。我不禁嘻嘻的想到,等你和这位宠妃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你大概不会想到自己的头顶上正戴着一顶绿色的小帽。我既不是软蛋,也不是疯狗,我是个无耻混蛋。
日期:2017-12-21 19:59:36
无耻混蛋(二)
电梯的门打开了,我迈步进去。
为了增加电梯的空间感,电梯门正对的墙上装了一面镜子。和我每次来去这里一样,我再一次把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。如果世间有任何人不知道英俊潇洒为何物的话,我建议他此刻站在我的身边,和我一起欣赏一下镜中的这位人物。镜中的这位先生身材修长,体格匀称,既不是难民营养不良一般的精瘦,也不是健身教练卖肉一般的凹凸,如果你可以想象的话,不妨想象古画中描绘的诗人,这才是符合中国人审美的身材形象。当然如果你观察他的脸的话,你会有更大的享受。他的头发乌黑浓密,额头宽敞明亮,两者之间泾渭分明,他丝毫不屑于在额头堆起浪花般的刘海,那是娘们和像娘们一样的男人才做的,额头本应该是展现一个男人智慧的地方,男人遮挡自己的额头,那和一个扭捏却怀春的**实在没有区别。两道粗厚的卧蚕眉下是一双闪亮的眼睛,从这里射出的只有坚定不移的勇敢或者捉摸不定的狡黠,这既是打败男人的武器,也是征服女人的魅力。高挺的鼻梁说明这个人骄傲的自尊心,小而厚的嘴唇初看上去和坚毅的下巴有些不太相称。可是当嘴唇的一角向上斜斜的拉起,露出坏坏的笑意时,再正经的女人也会晕头转向,把**等同于贞洁,把放纵当成是责任,把羞耻改写成极乐。
我一遍一遍的打量镜中人,不时的做出沉思,惊讶,恍然大悟,咬牙切齿的表情,似乎每一个表情都是一件崭新得体的衣装,心中的快乐随着打量的次数而成倍的增加,我不明白上帝为何会如此眷顾镜中人,把英俊和智慧毫不吝啬的揉进这个肮脏的灵魂里。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,一楼大厅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,耀眼的光芒如同水波一样泛起细密的纹理,使得大理石看起来像是清澈的湖底,我一脚踏了上去,忽然之间有了答案,或许我就是上帝吧。
走到大街上,暮夏的一点凉意被明媚的阳光抵消了,澄碧的天空垂下山峦般的云彩,如同水中的倒影,树木抖擞了精神,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在这样的好天气之后不久就会迎来锯齿般的风儿。
时值下午一点,我考虑着该怎么回公司。早上因为严重的交通拥堵,我没有自己开车前来,因为我很讨厌在狭窄的驾驶室里手握方向盘,半天不得动弹还得时刻警惕的状态,我宁肯把这份罪丢给别人去受,所以打了的士,一路半睡半躺的窝在后排座位上。
我不禁想回到公司后该是个什么情景,那些平日里看我不顺眼的人,要么侧目而视,背后里唧唧歪歪,要么当着我的面叫嚣咒骂,恨不得把我撕成两半,要么冷言冷语,视我为无物。但从现在开始,他们都得噤若寒蝉,束手听命。一想到他们那一副副吃瘪的面孔,委屈得和没糖吃的孩子一样,我便开心的要手舞足蹈起来,恨不得立刻飞回公司,把这些死对头的办公室挨个讯问一遍。
但我很快抑制住了这种本能的冲动,这当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慈悲为怀的菩萨。我在和女人的交往中得到了一种经验,或者说养成了一种心理,当你确信一个女人上钩之后,急不可耐的与之苟且完毕,那种兴味仿佛缺乏足够的铺垫,如同蹿地升空的烟花,“嘭”的一声就没了。我感觉自己费了那么大劲,最后的快乐却如此短暂,如同囫囵吞了的人参果,连回味也难以咀嚼。那是乳臭未干,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才追求的生理满足。在到达这个岁数和这个地位之后,我始终把这档子事当成一种爱好,就和其他中产阶级喜欢摄影,爱好音响发烧一样,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获得一种心理层面上的满足,那就是白折腾了。
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把这到手的乐趣做一番延宕的原因,我会有意的放慢进程,甚或刻意的增加一些小小的阻碍。就像那位美丽的王女士,当她同意在下班之后与我去酒吧喝一杯的时候,我就知道事情的成功了一半,而当她在昏暗的酒吧隔间里装作不胜酒力,两眼如同阳光下的万花筒,迷离着暧昧的晶莹碎片,我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只有一层纸的厚度了。但这一切显得太容易了,在这里占有一个女人我早已失去了新鲜感,我需要一个更加具有象征意义的地方。所以在针尖戳破纸的一刹那,我忽然换上一幅脆弱的嘴脸——这在酒精的配合下是很自然的一件事——向她谈起因为这个合同遭遇的种种不幸,向她坦承我的压力之大和痛苦之巨,这些本来就是实话,所以说出来也就格外令人唏嘘动容。如果对面是一个不更事的小女生,这些自怨自艾恐怕只会让她厌烦,但王女士的人生阅历已经为其积累了足够的母性,这脆弱恰恰激发了她的保护欲,也多少抵消了一些她的情欲,但这种抵消不是彻底的熄灭,只是把炉门关得小一些,让其更加温和的燃烧。在她那同情而爱怜的目光下,我开始进一步的刺激她的道德感,我开始哀叹自己毕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,要对得起工作,对得起家人,于是我进一步说到家庭的责任感,将那些如同宗教教义般的道德观念反复申述,我甚至提起她的丈夫——他们就在一家公司工作——他看上去是那么善良,对我也非常公正友好。看着她和我一样挣扎在欲望的苦海中,眼睁睁的看着道德的圆木就在眼前,却装作不胜其力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,没有比这更让我心满意足的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