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渐谦虚地说:“那都是魏主任您指导有方,你的意思是说,你走后,何惠仍然在实验室?”
魏地坤像是在回忆:“是的,我看到她在实验室在对那些小白鼠给药。”
苏渐想了想说:“哦,那当时实验室里还有其他人吗?”
“没有。”魏地坤摇摇头,又不太确定地说:“好像没有。”
苏渐在罗奇给他看的那些材料中,看到一份项菁菁的笔录,她说那天她在魏主任走后才走的,可是她并没有看到何惠在实验室里。
苏渐心里一阵刀绞,他宁愿相信项菁菁的话,何惠在暴雨的时候已经走了,因为那天她提起过在下班之前要去一趟医院拿一个血液化验报告,那两天她觉得肚子有些痛。
最让苏渐感到气愤的是,电梯的监控设备那天正好出了故障,学校保安部给的解释是,基础医学大楼养的那些老鼠把线路给咬断了,这不是第一次。
苏渐在那些档案材料里没有看到关于线路的勘查照片,因为虽然何惠失踪了,但是不可能把这样一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当作杀人现场来勘查,这没有一点依据,就算他自己当时在场,也不可能这样做。
罗奇给他的材料当中,所有的工作都围绕着何惠下班之后去向哪里,包括那份血液化验报告也查过,仍然还在医院,何惠并没有去取,这充分说明何惠没有到达医院之前就失踪了。
苏渐测算过,从湾州大学病理系出发,到达妇产科医院,不管是打的,还是坐公交车,应该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,也就是说,何惠就在这半小时的时间内失踪。
苏渐也知道,何惠常常在实验室的时候,手机是保持关机状态的,只有在中午午休或是下班之后才会开机,苏渐也因此抱怨过,但何惠一直这么做,她觉得手机会夺去她的专注,她把实验室当作了生活的全部。
魏地坤见苏渐陷入了沉默,便又说道:“你们那些同事都来找过我,我都是这么如实回答,苏法医,我想何惠不会是在学校里失踪的,这么个大活人,不可能凭空就在学校里蒸发,更不会在我们这幢大楼里,你说呢?”
苏渐的眼睛看着魏地坤,像是在检测魏地坤的可信度到底有几分,他说道:“我希望是这样。”
魏地坤可能觉得苏渐似乎不是特别相信他,便说道:“苏法医,凭良心说,我在湾州大学呆了半辈子,从来就没听说过我们大学里出过这么大的事情,所以我敢说,何惠那天应该是离开学校之后,才遭遇不测的。”
苏渐无话可说,他心里非常矛盾,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期望何惠仍然还好好地活着是不太现实的,但他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,总是在内心深处抱有奇迹出现的想法,魏地坤说何惠“遭遇不测”的字眼使他心里非常难受。
苏渐说:“魏主任,最近以来,有没有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呀?”
魏地坤说:“没有,学校里禁止谈论这件事,所以除了我们病理系,对外边的影响非常小,我们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四处传播,传得广了,肯定就会变味。”
苏渐想起那网约车司机大叔的猥琐样子,他知道一些人最喜欢将别人的痛苦以另一种方式津津乐道了。
苏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,问道:“魏主任,何惠在病理系跟老师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?”
魏地坤说:“何惠是个乖孩子,这你也应该知道,她从来不会和人家过不去,只不过有一点……”
苏渐听到“只不过”这个字眼,心里一怔,他最想要知道的就是这个了,他隐隐地感觉到何惠可能在与人合作上有些问题。
魏地坤继续说:“只不过何惠比较较真,要是她认为是错误的事情,或是遇上她看不惯的,她会很在乎,博士嘛,这种品性其实也不是坏事,如果这种品性只使用在科研上,那么就比较完美了,历史上很多重大的突破都是较真引发的。”
苏渐记得,何惠确实喜欢在一些琐事上较真,他记得有一次他送给何惠一束玫瑰,外包装不是何惠喜欢的粉红,何惠因此而闷闷不乐,任凭他怎么解释花店正好只有蓝色的塑料纸,可是无法挽回何惠失落的心情。
苏渐问道:“那么有听说过何惠与系里的人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吗?”
魏地坤想了想说:“据我所知,这种事情还真没有,不过有一次,我看到她好像和项菁菁吵过一次。”
“项菁菁?”苏渐听到项菁菁的名字,全身一阵发麻,他真的不愿意那么去想,可是像他这样的法医,又不可能不去想。
苏渐一下子就似乎觉得项菁菁换了一个形象,他似乎看到了在某个阴暗的角落,项菁菁正在和何惠吵架,一切都是无声的状态,他像隔着厚厚的玻璃,听不到她们之间在争吵什么,忽然,项菁菁的脸变得狰狞,像是恶鬼一般扑向了何惠。
苏渐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,他觉得眼皮很重,艰难地撑开,说道:“她们在吵什么?”
魏地坤说:“这个我还真不知道,我是在实验室外边隔着玻璃看到的,一点也听不见,我想,既然是在实验室里,我想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,在一起做实验,总会有些小摩擦。”
“那这个情况你有向侦查员反映吗?”苏渐记得笔录上没有提到这一点。
魏地坤摇摇头说:“没哟,我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,所以就……”
魏地坤摊摊手,苏渐觉得这副样子非常像查理博士,这时他才想起,魏地坤也在美国做过几年的访问学者。
苏渐心里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,作为法医,他有种职业的敏感,总觉得项菁菁和何惠之间有种解不开的结,但一想到刚才项菁菁对自己那般热情,心里不由得又开始上下打鼓了。
日期:2018-04-20 10:13: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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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渐婉谢了魏地坤的午餐,从魏地坤的主任办公室走出来时,正巧又遇上了项菁菁。
项菁菁一脸诚挚的微笑让苏渐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,面对着这样一位看似纯洁的姑娘,无论如何都不像自己看到过的那些凶手,苏渐不免有些自疚。
苏渐对项菁菁笑笑,说道:“项菁菁,今天的事谢谢你了。”
项菁菁也同样笑笑说:“谢什么呀?我都没帮你什么忙。”
苏渐伸出右手,指指魏地坤的办公室和走廊尽头的“二教”,说道:“要不是你,我……”
项菁菁阻止苏渐继续说下去:“别说了,今天你过来,我也很高兴,你知道,何惠也是我的好朋友,我也希望能早一天看到她。”
苏渐的脸变得阴郁,说道:“有些难了。”
项菁菁伸出手来,想要去拉苏渐,可好像又忽然意识到什么,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,她对苏渐说:“苏法医,去我办公室坐坐吧?”
苏渐正好想跟她聊聊,自己心里虽然犯了迷糊,但他想,或许项菁菁能够向他提供更多关于和何惠的情况,于是说道:“好啊,不会影响你休息吧?”
项菁菁将手中的一叠稿纸晃得噼啪响,说道:“我中午都不休息的,现在我的课题正在报批,要是批下来很快就会开工,到时候哪有这份闲心呀?我没有何惠那么用心,周末都经常泡在实验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