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能飞见苏渐没有搭腔,心里更是急了,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,苏渐可能存在不同的意见,不然他也许会说:“嗯,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,看来我又可以安心回老家去了。”
苏渐一边翻看现场照片,一边伸出一只手指,不停地在桌面上“啪嗒啪嗒”地轻声敲击着,这是他的习惯动作,按照他的话说起来,这是他解压的最佳手段。每当他处于巨大压力之下时,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用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敲击,而往往在这种时候,一些跳跃性的想法便会在他的脑海里蓬勃而生。技术大队的法医们戏称他这是“一指禅”,言下之意就是他的这“一指禅”功力深厚,指力所到之处,难题就会迎刃而解。
苏渐一边看照片,一边心里起了疙瘩,他感觉他自己像是陷入了乌云密布的莽苍之中。他心想,这起无头案虽然既幸运又快速地找到了身源,可是尸体和现场的变动没有逻辑可言。一般来说,砍头和剥皮的行为,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,可是凶手却将残尸随意抛弃于路边,并没有被掩埋,凶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?
这时的苏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,他时而掩面,时而摇头,时而翻看那些实验室检测报告,在他身体的四周,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团团困住,而他正在想方设法挣脱。
鲁能飞斜靠在椅子上,稍一转动身体,椅子就会发出“吱嘎吱嘎”的响声,此时他心烦意乱,感觉非常受煎熬。
但鲁能飞心里明白,要不是苏渐这次出事被送回老家去,他永远都体会不到做老大的难处,天天加班不说,任何大要案都要他出去说话,他感觉压力比喜马拉雅山还要大。
可是现在情况更为微妙,苏渐回来了,他本来可以减负,可是这个时刻斜靠在这儿却坐如针毡。
苏渐终于开口说话了,不料他这一开口,着实把鲁能飞吓了一跳:“能飞,我觉得死因有问题。”
“死因有问题?”鲁雄飞大吃一惊。
这个问题超出了鲁能飞的想象,他觉得尸体检验的基本问题他是敢保证的,目前林建松的死因最大可能是头部受到了打击,苏渐就算是有什么高见,那也只会在案件分析的层面,比如凶手的刻画、作案的动机等等。
一阵震惊之后,鲁雄飞就镇定了下来:“你觉得死因不是在头上?”
苏渐皱皱眉,说道:“我们连头颅都没看到,你怎么会怀疑死因在头上呢?我压根儿就没去想头部有没有遭受过打击。”
鲁能飞反问道:“林建松全身都没有损伤,那么损伤不在头部还能在哪里呢?”
苏渐的看法却完全相反,他说:“全身没有损伤?我正想说全身都是损伤呢。”
鲁能飞觉得他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问道:“全身都是伤?”
苏渐慢慢分析道:“能飞,我觉得林建松全身的脏器都有问题,你看这些脏器都表现为充血,有的粘膜甚至还有出血点,而且尸斑颜色也很暗。”
鲁能飞才知道苏渐的意思,于是他说:“这些我也知道呀,你的意思是死因有机械性窒息的可能?现在颈部以上部分都不在,林建松到底有没有被掐过或者被勒过,还不好说吧。”
苏渐斩钉截铁地说:“反正不像是颅脑损伤的结果。”
鲁能飞不客气地来了一句:“那也不能解释为颈部被掐吧?”
苏渐忽然慢慢地说:“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,电击死亡。”
鲁能飞瞪大了眼睛,他望着苏渐说道:“电击?你是说林建松是被电击致死?”
苏渐缓缓地说:“尸体脏器的征象非常符合。”
鲁能飞反问道:“那为什么身体上看不出电击的部位?”
苏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:“头部。”
鲁能飞一下子火了起来:“我说打击部位在头部,你却说不够客观,而你却可以说电击部位在头部,你是什么意思?”
苏渐傲慢地说:“这不一样,电击是有脏器的征象支撑的。”
鲁能飞愤愤地说:“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,可是我觉得,你的跨度太大了,苏,那些领导都是疯子,你不要顺着他们的思路走,否则会被拐进死胡同里去。这段时间里,我都快被逼疯了,我一贯坚持的客观事实论,在你走后就沦陷了,领导哪里要听我的客观事实呀,他需要的是推理、推理、推理……”
鲁能飞说完这些,右手在桌子上重重地击了一拳,他所坐的椅子也因受到后推力“吱嘎”地响了一下。
苏渐理解鲁能飞的心情,在他眼里,鲁能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法医,苏渐几乎把大队所有的日常工作都甩给了他,除了自己紧紧抓在手里的大要案。
等鲁能飞的情绪平稳下来之后,苏渐才说:“不是领导疯了,是我们都疯了。”
日期:2018-04-19 10:16:50
22
罗奇将整个下午的时间放在了专案指挥部,指挥部设在西城分局二楼的会议室里。
罗奇对于这儿的会议室再熟悉不过了,西城分局管辖的区域比较广,这儿又正好是城郊结合部的位置,治安形势特别复杂。按照西城分局民警自己的话说,西城区是出奇迹的地方,一年到头,什么事都会发生,不闹出点动静就不叫西城了。
这回林建松的尸体出现在西城区,而他任职的文青实验学校却在东城区,西城分局的赵局长坐在会议桌前早已有些不耐烦,他将半支烟直接掐灭在烟灰缸里,说道:“罗支,我说这起案件的重点还是要放回东城区,林建松校长的大本营在东城区,我们西城区这里只是凶手的抛尸现场,案子我们来背这没什么,可是工作还是需要东城分局多多出力才行。”
遇上这么大的事儿,哪个分局都不愿意承担责任,案件能破还好,要是万一破不了,年终一切优秀都沾不上边,相当于一年白干,所以赵局长觉得有点冤,心里直恨这位抛尸君为何把林建松的尸体抛在了他的辖区。
这种事罗奇习惯了,一句话就将赵局长给顶了回去:“赵局长,这案子我们刑警支队已经背走了,只是借你的地盘侦查,你还有意见呀?要是我们把案件甩给你们自己来侦查,我看你的头还要更大呢。”
赵局长苦笑道:“罗支,你就会吓唬我们分局的,还好市局前年出了新规定,这种恶性案件由你们刑警支队来背,要是挂在我们西城,我看十有八九要完蛋。说实话,我不是在推卸责任,我也是在为案件考虑,你看这都已经是第五天了,什么情况都没有,我也是担心着呢。”
罗奇呵呵笑了起来:“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,对吧?既然西城区是抛尸地,那么我们刑侦的工作中心就在这儿,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西城区抛尸,那是我们研究的重点……之一。”
赵局长有些尴尬地说:“可不是嘛,这几天,我们西城区的警力也没少出。”
罗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:“说到警力,不瞒你说,这起案子现在已经升级为‘市长督办案子’,我们动用的各方警力不是你西城区可以想象的。”
赵局长咧咧嘴说:“市长督办了?好好好,这样我就放心了,这么多警力投进去,要是案子破不了,可不是我老赵不够尽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