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里的灯光并不亮,我只能大概地看到一个面容板正的老丨警丨察,脸上有些笑容,却让人望而生威。他眼睛里闪烁着津光看了我一眼说:你就是刘良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,看看是什么样优秀的人,能让雯雯抛弃大好的前程跟着你去经商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,只好沉默地站着。
雯雯羞涩地给我打圆场:哎呀,爸,别说了,这事是我自己擅自决定的。
老丈人爽朗地笑了笑:看看,女大不中留,连胳膊肘都是往外拐的。虽然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领导干部子女做生意,但今年我就要退休了,不会妨碍你们。
我松了一口气,连忙对他说道:爸,进家里聊吧,我给您好好沏一壶茶。
他在车里摆了摆手说:不行,今天是来江城检查工作,抽空过来看看你们,我今晚还要回省里去开会。
雯雯突然说道:爸,我们把蛋蛋抱出来让你看看,你也好久没见你的外孙了吧。
好,我就是专程来看蛋蛋的。老丈人脸上喜滋滋的。
我连忙回屋去,把正在玩耍的儿子抱了出来,他看到外公兴奋地扑上前去姥爷姥爷叫个不停。
老丈人的时间有限,他把孩子放下和我们道别,这也预示着我这个傻女婿终于获得了娘家人的认可。
三天后我亲手操办了林曼丽的葬礼,在市殡仪馆举行,来的都是她生前好友公司下属和商界的合作伙伴,我作为主宾方接待他们。
令我没想到的是,我能在这里见到久违的熟面孔,那些曾经让我牵挂过的女人们,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。
也许这是很荒谬的事情,但却是事实,几乎每一个和我有过交集的女人,都和林曼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孟灵在我入狱不久后,她手中那些不足以抵债的永盛股份,就被林曼丽每股高于市场价的两倍买了下来,她才得以从上亿的债务中脱身。
孟灵走到我的面前,时间的流逝让她曾经稚嫩的脸上也多了些坚强,也许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,可她凄美的双眼看着地面,只说出一句:节哀顺变。
苏韵雅和苏舜和夫妇也参加了葬礼,他们的到来我感到很意外,后来云锦才告诉我,就在我入狱的第三年后,曼丽不仅偿还了苏舜和的债务,还将两个开发分公司开到了北海,当时正值苏舜和受到竞争对手的打压,资金链断裂快要破产,本省的几大房地产企业都迫于对方的势力而不肯出手相救,林曼丽力排众议,决定注资苏舜和的集团,终于使苏的公司起死回生。
苏韵雅走到我的面前,苦涩地开口说道:曼丽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无私爱着你的女人。
一直被永盛集团安排看护治疗的连芸在两个月前醒了过来,她目前还在做肢体的康复训练,暂时只能坐在轮椅上,看到我她的双目安详而淡漠,似乎已经忘记我们之间的故事。
我心想这样也好,至少我们之间的交流不会显得尴尬。
柳云岚和她的丈夫也参加了葬礼,虽然她现在已经辞职回家做了全职太太,但在公司的时候受到了林曼丽的照顾。他的丈夫就是那个造假证的小子,听说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。
我知道,林曼丽对这些女人的照顾,都是在替我偿还欠下的情债,她对我的感情超出了性别和亲情的界限,像一个无私忘我的姐姐和长辈。
葬礼结束后我在家里休息了几天,借此机会把那些伤感的往事忘却。
我的生活完全进入了正常状态,每天遇到的都是些生意伙伴喝酒应酬,上下班都是些公司的下属,看到我都露出或违心或真诚的笑容。这样的生活虽然平淡,但这就是寻常人的幸福。
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,我和集团下属的几位老总在茶楼喝茶出来后,告别众人在文昌路上独自走路散心,突然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卷着一包东西狂奔着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,她的身后有几名城管猛追不舍。
这女人也是相当机灵,直接拐进了一条乌漆麻黑的小巷里,城管们追到巷口,看到里面情况不明,便放弃了追赶。
我走到巷口准备折返回去开车,那女人从巷子里跑出来,拽着我的衣服问道:怎么样,城管走了没有。
我看到她散乱长发下的脸,惊讶地出声:郑伊涵
她立刻呆滞在当场。
我把她带到文昌路的一家饭店,郑伊涵坐在我对面大快朵颐,早已失去了昨日优雅的女神风范。对于她的变化我无心去感慨,也不去问她出狱后经历了什么,人的不幸是各种各样的。
我只是问她:你还爱韩为先吗?
郑伊涵腮帮里塞满了食物,愣了半天神,才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,却又摇了摇头。
我说:其实他是爱你的,只是我们有时面对的是不是他,而是另一个邪恶的存在。
她怔怔地点了点头,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我的话,我继续说道:明天到永盛集团财务部报到,我们公司需要你这样有财务管理经验的人才。
我站在饭店门口,目送走失意落魄的郑伊涵,心中涌起了无数个感慨,人生有太多遗憾,就像娇艳的花朵不能长久,无论怎样惊艳绝俗的女神,最终逃脱不了时间的洗礼,也终将青春散尽落入泥土。
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监狱有纠结,但第二天的下午,雯雯就叫我送她去兰花镇女子监狱,说是要帮朋友安排一个亲戚的工作,这样的人情往来她有些推脱不开,但令我疑惑的是,雯雯什么时候也这样世俗气了。
我把车停在监狱外面,没有半点想进去看看的心思。
过了不大一会儿,一辆公交车驶过来停在路边,从车上下来一背着双肩包的青年,从他看到监狱高墙和大铁门的惊讶模样,我就知道他从来没来过这地方。
我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,把头探出车窗问:你是来探亲的吗?
这年轻人摇摇头:不,我是来应聘的,应聘监狱的心理医生。
哦,我说:我以前也在这监狱里干过,说不定能给你点参考意见。
他慌忙伸出手礼貌地说:晚辈何昊亮,请多多指教。
我示意他把头伸过来,低声对他说:这里的女人像玫瑰,有剌,也像罂粟,有毒。但是没关系,有剌的我已经帮你撸干净了,至于有毒的,个中滋味,你自己慢慢体会。
他一头雾水地对我说了声谢谢,转身往门岗处走去。
秦鸿雯从大门里走出来,看见我和这青年攀谈,上车后疑惑地问我:你认识
我淡漠地把烟头扔出车窗外说:不认识,谁知道呢,这也许是下一个故事的开始。
老婆,走,我们回家。
(全书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