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捂着鼻子，有一瞬间，竟是忘了呼吸，脑子里头什么念头都没了，只剩两个字——

要糟！

常平仓人、骡俱是井然有序。

骡子在左边吭哧吭哧地拉着磨，人则是在右边有条不紊地运着粮。

雍丘县的常平仓占地极大，当日光是为了起建，已经征发了数千民伕，足足花了三个多月，才真正成型。陈笃才养尊处优十余年，早不似少时能吃苦，他咬牙忍着袍子的那湿湿的骡尿渍一路往前行，仿佛怎的走都走不到尽头。

他越走越是心慌。

沿途个个仓房几乎都有被雇佣的挑夫、苦力，众人大多光着半身，下身着一条犊鼻裤，或爬在粮山头，或两人一同握着一根大大的竹简，用尽力气，把那大竹竿自粮山顶往粮堆底下插，诸人背、手臂俱是湿漉漉的汗水，看得陈笃才心惊胆寒。

什么时候，竟是来了这样多人?

按着方才差役过去同他禀话的说法，陈笃才一直以为，最多也十余人而已，可看眼前这阵仗，至少得有数十乃至百人!

他转过头，见顾延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，迟疑了一下，方才问道:“敢问副使，那众人手所持却是何物?”

顾延章扫了一眼，见得陈笃才看着那些人手拿着的竹竿，十分耐心地解释道:“此物暂无名字，我且唤它做取粮器，乃是用竹筒所制，在竹简下端铆入铁片，再自竹简之钻入几条铁丝，与那铁片烙在一处，等到将竹竿插入粮谷之，抽动铁丝，便能将那铁片转动，封住竹筒下端——如此，竹竿自而下插入粮堆，自能分层取粮，层层取到，不容易出现只取浅层，不取深层的错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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