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不知怎么的,我这时候却隐隐看到婆婆脸上的一抹阴霾,带着几分森然。
然后,不知道什么时候,她就忽然不见了。
“婆婆,我媳妇呢?”我拉着婆婆的手问道。
婆婆柔声对我说:“你没有什么媳妇,从来都没有,从来都没有……”
“哦。”
从那一天起,我的生命里,我的记忆中,她彻底的消失了。
泪水从我眼中滑落,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在我胸口回荡。
隐约间,我好像看到了她那哀怨的眼神:你……真的把我忘了吗?
不……
怎么会忘记?
怎么可能忘记?!
“箜!”
用尽最后的力气,我大声喊出了她的名字。
“叮咚叮咚……”一阵轻响,在我昏迷之前,隐约看到一双漂亮的绣花鞋,出现在了我的身旁。
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,看着头顶粗壮的房梁,这好像是李长贵的家。
我有些迷糊,脑海中最后一副画面就是鬼媳妇那一双绣花鞋。我明白,又是鬼媳妇救了我。
在那最后的一刻,我也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。
箜……
没有姓,只是一个很少见的单字。
我隐约记得婆婆好像说过,苗家的人以前都是没有姓的,直到后来和汉人接触了,才跟着汉人的习惯给自己用了姓氏。只不过,哪怕是到了现代,依然有许多苗族人他们会使用本族的叫法。当然,为了和外面的人接触,他们也会取一个汉人的名字,所以一些苗族的人会有两个名字。
转过头,就见张瞎子拄着拐杖,坐在墙角的一张椅子上。
“是我鬼媳妇救了我?”我开口问道。
张瞎子道:“我从坑里上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。那鬼婴变成了一滩黑血,黑匣子也被人摔得破破烂烂。其实灭了鬼婴就好,那黑匣子也算文物,摔坏了倒是很可惜。”
我心下一阵好笑,那指不定是我鬼媳妇见老公被人欺负了,就发脾气给当场摔的。当然,这话也只能自己想想,要当面问的话,鬼媳妇会不会承认我是不知道,但我估摸着胆子没那么肥。
“你睡了两天了,你爸妈也打了电话来,我就说你在做功课不方便接。再躺一下就起来吧,我们要回去了。”张瞎子说了句,就颤颤巍巍站起来要出去。
“等一下,我还有个问题。”我叫住了张瞎子。
张瞎子微微一顿,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说话。
我沉吟了良久,才盯着张瞎子的背影,一字一句地问道:“你知道她的名字?”
张瞎子轻轻点了点头就朝着外面走去,直到到了房门口,他才稍稍停住了脚步:“十年前就知道。”
十年前就知道?
那意思是,他应该也知道我记忆的问题。
到底是为什么呢,我怎么会忘掉鬼媳妇?
我捂着额头,眉头静静皱起。不知怎么的,在这一刻我脑海里始终浮现着婆婆那阴霾的脸庞和森然的目光。
她是在看我吗?
不,她目光牢牢地盯着鬼媳妇,就像看着什么非常厌恶的东西。
我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我的幻觉,还是真实的清醒。脑海里的记忆虽然恢复,但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,我甚至不知道这段记忆是否可靠。
如果有人能把我的记忆给封印十年,那么他要对这动点手脚应该也不是难事。
或许,唯一能给我解答一切的,就只有箜,我那个鬼媳妇。
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就起来,我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。出了门就见张瞎子坐在院子里,脸愣愣地朝着前方,好像在看着什么。
不过我非常清楚,他什么都看不见。
“我好了,现在就回去吗?”我走到张瞎子身边说道。
张瞎子点了点头:“把东西带上,别落下什么。”
我扶着张瞎子直奔车站,这一路过去也没见什么人,整条马路上空空荡荡的。虽然平时人也不多,但总归是能看到几个,绝不会像几天一样,一个人都没有。
“怎么这路上一个人都没有?”我嘀咕道。
张瞎子道:“都去新修的公墓了。鬼婴那块就是最后一个坟地,现在鬼婴既然解决了,该施工的也要施工了,那该下葬的就要下葬。因为东安村世代都把人葬在那一块,所以今天村里组织大家过去搞个集会。”
听张瞎子说到这里,我倒是想起个事情来。
“说来奇怪了,那坟地也就是一般的坟场。虽说有可能一些坟墓年代久了,大家不知道是谁的了,但终归是土坟,不可能会埋得太深。我们那天过去,我看地上还有挖掘机的印子,这些东安村的人会同意用挖掘机施工?就不怕弄坏了祖先的尸骨?”
要知道,在农村是特别看重这个的,别说是弄坏尸骨了。你旁人敢动人家祖坟上一根草,人家全家都得跟你拼命。
我顿了顿,接着说道:“还有那鬼婴,那东西也应该不是谁家的祖坟吧?我看那坑挖了六米多,怎么会这么深,又恰好把那鬼婴给挖出来了?”
总之,我虽然是刚开始学这些什么道法之类的,但东安村诡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,由不得我不去想。
张瞎子听了,就是一阵嘿嘿冷笑。
“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脑子。”
我翻了翻白眼:“这不用你说,爸妈基因好,我肯定比某些歪瓜裂枣强。”
张瞎子就像没听懂我的讽刺一样,只是淡淡地道:“本来疑点就很多。那天李栋来找我的时候,与其说是自愿来的,倒更像是被押着来的。”
“不会吧?李栋可是东安村的书记,谁能押他来?!”我瞪大了眼看着张瞎子。
张瞎子道:“并不是那个意思,就是感觉他很不情愿来找我。就像是被局面僵住了,不得不来。当时我只是怀疑,直到李栋被鬼婴上身,我才算明白了一切。”
我就觉得满脑子的问好:“什么意思?难道李栋还有什么难言之隐?”
“不是难言之隐,而是整件事情,李栋都脱不了干系。”张瞎子冷笑道,“那鬼婴虽然厉害,但也才是刚醒来。这虽然吃了六个人,但法力也不该那么强。门神挡不住,连我茅山宗符咒都差点被破了,当时我就知道一定有人在后面操纵着。要说我们知道的人里面,就数李栋的嫌疑就最大。”
我顺着张瞎子的话想了想:“为什么是李栋不是李长贵?现场七个死了六个,就他一个活着,要说嫌疑,第一个为什么不是他?”
张瞎子摇了摇头:“进村的时候李长贵扶过我,我摸了他的手相。他掌丘平整,手掌枯燥坚硬,五指粗涩稀漏,这是典型的贫贱手相,说白了就是命格弱。以他的命格来说,养鬼必死,绝对活不出两天。而且那鬼婴是前辈高人的邪术,李长贵要想接盘过来,恐怕当场就被吃了,所以我能断定不是他。换句话说,要接这邪术,首先就要命格够强的人。你自己说说,这东安村谁的命格最强?”
我顿时哑然,东安村谁命格最强?
当然是村支书咯,这可是东安村的一把手,谁还能强过他?
张瞎子这话一说,我就没话了。命格手相什么我可完全不懂,不过张瞎子说的头头是道的,我也只能听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