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一路都有人,也不好偷看,赶紧把报纸卖了回家给胡爸爸看吧。他一边喊一边跑,今天报纸有点多,跑起来吃力,早上又起迟了,把剩下的报纸卖完这才赶回去,天已经快黑了。
江龙和胡晓晓正站在院子里说话,尽管连左邻右舍都没有人,胡晓晓说话还是压低了声音:“……梅先生深夜11点20才走,前后蹲了五六个小时耶。”
江龙轻声地问:“他们说些什么?”
“我也不知道!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。”
正说到这里,小龙进来了,他始终忘不了自己不姓胡也不姓江,尽管这家人对他还不错,背地里都加上一个姓,总想找到爸爸妈妈就换成自己的姓。但是当面都叫爷爷奶奶,爸爸姑姑的,每个人都喊了一声。
江龙马上带他进厨房吃饭,胡晓晓却先给他倒了一碗热茶,他咕噜咕噜喝下去,两个大人才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?
小龙笑嘻嘻地从报纸袋子里掏出一把钱,笑嘻嘻地说今天可赚钱了。
江龙问他拿了多少张报纸,是不是没给钱?
小龙坐到桌子跟前,一边吃饭一边乐,说今天的报纸没有花钱。
江龙就说那怎么行?不能占别人便宜。
小龙说:“就是那个戴鸭舌帽的,我也没问他要,是他甩了不要的,我只是捡起来。”
“他把报纸都甩了?”胡晓晓问。
“不,只留了一张报纸,以后我只要跟着他后面捡,就不要花钱买报纸了。”
“他每天都拿一大叠报纸走,怎么可能只送一张报纸呢?”江龙不相信,“他搞什么鬼?”
“我也想知道啊。”小龙从怀里掏出报纸来,说,“他送报纸的那个院子大概人不在前面,他就把报纸塞进门缝里,掉在地下,我觉得好奇怪哦,就掏出来了。你们看看,里面夹什么东西没有?”
江龙也奇怪,接过报纸抖动一下,什么东西也没有,晓晓连忙夺过来,打开报纸,从上看到下,没发现什么。
“有送信的可能,只是我们发现不了。”江龙扭过身问,“小龙,这张报纸送到哪里的?”
小龙听两个大人议论不休,心想自己把这报纸带回来还作对了,但是他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,没有门牌号码,两边都是高墙,大门的两边也是围墙,周围没什么人家,也没看到什么人进去。
他几口把饭吃完,饭碗一推就说:“我带你去吧!”
“不要不要,天黑了,也难找,你累了,早点睡,这件事任何人不要说哦。”江龙安顿了孩子。
两人商量这件事怎么办,胡晓晓就说她白天时间多,去找一下那个地方。江龙说,既然那个地方人少,女孩子去惹眼,小孩也不能再去了,说不定偷拿报纸已经暴露了目标。小龙头上伤口也没好,还是在家休息几天,自己去吧!
第二天起了大雾,江龙暗自高兴:天助我也。
一大早,他戴了一顶棉帽子,两边搭下来可以护住耳朵的那种,照了一下镜子,自己也认不出来自己了,但是他又脱下来,放在一个布袋子里,再去上班。
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,报纸印刷出来分完了,他就对老林说,家里孩子不舒服,要回家买药。老林还关切地问他,昨天没见小龙来拿报纸,怎么了?
江龙就告诉他孩子被打的事,老林说了两声可怜,就让他先回去。
出了报社门,江龙走到对过的巷子里,戴上了棉帽子,盖住了眉眼,蹲在太阳地里抽烟,不时抬头看看。估计报纸要发完的时候,那个鸭舌帽又来了,从后面看去,也就一个少年的身材,帽子压得很低,眉眼看不清楚。
他进报社不一会就出来,依然夹着一卷报纸向西走,拐进一条巷子又拐向南。江龙远远跟在后面,看着他拐弯抹角,上坡下坎,最后进入了一条小巷子。
这是什么地方?没有门牌号,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,当中有一道双开的大铁门,似乎从里面拴着的。
这回,他把报纸塞进去一张,其余的依然夹着,然后匆匆走了。
见两边都没有人,江龙轻手轻脚走过去,蹲下从门底下望,没有报纸,像是已经被人取走了。暗自称赞小龙手脚伶俐,能够从里面抽出报纸来。
想了一下,他还是跟踪鸭舌帽。那人腿短,还没走远。江龙见他在前面走,这一回他好像聪明了一点,有的报纸塞别人门缝里,有的报纸放树洞里,最后剩几张报纸,路过一个坡坎,干脆全部丢下去了。
再跟着他已经没任何意思,江龙又回来,绕着围墙走一圈,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?对面的是一扇小门,也没有挂牌子,从里面栓着,不知是干什么的人家。
正想到巷子外面问问,就听见汽车驶来的声音。这么小的巷子也有汽车来?他赶紧闪身,躲在一棵大榆树后面,就看见汽车慢慢进来了,到了大铁门前,也不鸣喇叭,等待着开门。
大约,门房上厕所去了,车里人等得有点心急,车窗打开,一颗脑袋伸出来吐痰,八字眉,吊眼睛,这不是那个零号的副手F吗?江龙躲在大榆树后面大气也不敢出,一直到铁门打开,汽车进去,门关上,听到了呵斥的声音,像是指责开门迟了,江龙明白,这是特务的机关无疑了。
回到家里,胡晓晓已经回家,他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她,最后下了结论:“老林已经叛变,投靠了国民党,他通过那戴鸭舌帽的男人,把共党这边的情况偷偷送给军统特务。”
“把他抓起来!”胡晓晓气愤地差点喊出来。
“我们也都不是共党,没有权利处置他。”江龙皱起了眉头,“陈明在就好了,他晓得怎么办。”
“从这个家伙嘴里,我们就能问出陈明到哪里去了。”晓晓说。
“带到哪里问去?”
江龙想起来了:“告诉老叶去,他这人靠谱,而且他们都是共党里的人。”
“老林不也是他们里面的人吗?”
“他呀,可能在里面混得也不怎么样,”江龙这才告诉她,“其实,你来当校对,不是老林找报社的人说的,他说了不管用,他只管分报纸,我后来找的老叶,老叶一说就准了,可见他们在里面地位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你怎么不早说?我还把他当恩人,他真是贪天之功据为己有,恬不知耻,我们明天找老叶去。”
“找到他也不好说,办公室还有别的编辑,下面又有老林望着我们,不能打草惊蛇。”
“总有没人的时候吧,我把老林支开就是……”
两人正说着,院子门被推开了,晓晓听到姐姐的声音:“爸爸,妈妈,我回来了——”
胡晓晓赶紧蹦了出去:“姐姐呀,你还真舍不得我们是么?这么快就回娘家了,姐夫也来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