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龙说:“对对对,咱们是不是请客吃饭,是喝酒,喝酒不喝酒,考验是不是真朋友。”
听他们两人一说,老林苦着脸轻轻地抿了一口,马上又是吐舌头,又是摇头,脸像苦瓜一样了。
江龙没好气地说:“这哪里算喝酒?你认为我这是假酒是不是啊?”
“不是不是,我真的不能喝。”胡晓晓赶紧给他夹了一块卤鸭子,“吃点菜就不辣了。”
老林感激地望着胡晓晓:“你真是个好姑娘。”
也没喝一点酒,他怎么眼睛看人就不对了?色眯眯的,这家伙,来者不善嘛,非把他灌醉不可。
江龙说:“晓晓,你不晓得,男人不喝酒,就像一条狗,晓晓,你说,他是男人还是女人?”
胡晓晓犹豫了一下为他辩护,说他胃不好,不能喝就算了吧!
江龙不干,说自己没上班跑回来陪他喝酒还不领情,这是看自己不起,说着又给自己倒了酒,端起碗来,一仰脖子全喝了,把碗倒过来,亮出了碗底,这才说:“我已经喝完了两碗,你不能一碗都不喝,这又不是在刑场上,你可不能装孬!”
“刑场”两个字,让老林心惊肉跳,他求援似地望望胡晓晓。
胡晓晓豪爽地说:“我代他喝了。”
“你凭什么代他喝酒?”江龙问。
晓晓生气了:“你凭什么管我?”
看他们兄妹俩顶牛了,老林只好站起来:“舍命陪君子,别让晓晓为难,我喝我喝。”
老林五官全皱成一团,端起酒碗像千斤重,泼洒了一些,咬着嘴唇,像喝中药一样,把半碗酒一起喝了,然后打了一个嗝,脑袋甩了甩,脸像白纸一样,望着胡晓晓傻傻地笑个不停。
晓晓有点担心了:“江龙,你喝了酒脸通红的,他怎么脸像死人一样白?”
江龙又给自己斟上酒,摇头晃脑地说:“喝酒脸红是忠臣,喝酒脸白是奸臣。”
“胡说八道,是身体不好才这样的吧!”
老林听见他们的对话,含含糊糊地说:“我不奸……我忠心耿耿……他们,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,”
“他们叫你干啥?”.江龙听这话起疑心了,“他们,是谁?”
老林趴在桌子上挥挥手:“你别问了,问我,也不敢说。”
晓晓也疑心病犯了:“谁胁迫你了?你怕谁呢?”
“我都怕,怕他们……那些人,我还,以为,他们和陈明,一条心,都抗日……其实,不是的……”
陈明,是江龙的心病,总有摆脱不掉的牵挂,忙不迭地问他:“陈明到哪去了?”
对方摇摇头:“我哪里知道?自己,能活着出来……就不错了。”
“你不是说陈明和你一起出来的吗?”
听晓晓这么一问,老林强撑着抬起头:“晓晓,我跟你说实话,我没和他一起出来,我们俩,关在……不一个地方……抓起来……我就,没见过他……”
晓晓厌恶地问:“那,怎么说你们都一起出来的?为什么骗我们?”
江龙趁热打铁问道:“你怎么出来的?他们为什么这么轻松把……你放出来了?”
“不能说……打死也不能说……”老林迷迷糊糊趴到桌子上。
“不行,你必须得说,你给我说清楚——”晓晓使劲摇晃着他。
“说什么?说……我要死,他们……不让我死,要我,加入,他们……要我……”老林后面的话已经含糊不清了。
“醒一醒,你给我醒来?把话说清楚,”胡晓晓使劲摇他,他只是咕咕噜噜地。江龙把耳朵贴近,说些什么,真听不懂……
晓晓气急了,给他一巴掌,对方依然没有醒,身子一歪,就倒在地下了。江龙只好将他抱到自己床上,边走边说:“打他没用的,等他清醒了,你慢慢问他。”
等他回到院子里,胡晓晓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:“我怎么遇上这么个人啊!我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呀!差一点我……”
实在是外面动静闹得太大,胡家的老两口走出来了,坐到桌子旁边,一个个数落女儿。
胡妈妈就说夏勇怎么怎么好,爸爸就说老林怎么怎么不像话,两个人都问她,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?
晓晓擦去眼泪,愤愤地说:“你们还盼望我做点什么吗?出丑还没出够吗?我只是崇拜他,亲近他,和他说得来而已,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堪……这家伙,我有他好看的——”
夫妻两个在数落女儿的时候,江龙不好意思在跟前,装着到厨房去忙,但他们训斥女儿的话,也听得大差不差的。听到胡晓晓这么说,走过来擦桌子,假装才听到的样子说:“晓晓,不要这样,冲动要坏大事的。”
“看起来,他已经当了叛徒,我们还不揭穿他吗?”
“尽管是酒后吐真言,但是我们没有拿到真凭实据。”江龙说,“他喝酒喝多了,醒过来,可能也忘记自己说什么呢!就是问他,他也可能不承认。”
胡教授说:“我也大致清楚一点,从他说的话分析,很可能已经欺骗了你们,甚至出卖了你们……”
“那怎么办?”胡晓晓泪眼汪汪地问。
“父亲,您说呢?”
“我看,你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,依然靠近他,慢慢了解情况……”
江龙忍不住了:“他要真出卖了陈明,我就要为那个真正的共党人报仇。”
“我认为,共党是一个好党,里面多数人都是好样的,只有姓林的这种人,才是他们当中的败类……”胡教授这个时候才问他:“江龙,你告诉我,你是不是他们的党员?”
“我真的不是,”他很认真地说,“但是,我从陈明身上,还有那个眼镜首长身上,还有老铁……我从他们身上看到,他们是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,他们是真心抗日的,我也想参加他们的队伍。”
“夏勇是不是?”胡晓晓问。
“据我知道,他也不是的,只是个进步青年。”
“他为什么不是呢?他就这点不如老林,只讲抗日,不讲革命。”晓晓不满地说。
江龙为他分辨:“可他是倾向革命的,我们把日本军用物资送给新四军,就是他策划的,他从来不唱高调,那些口头上说得好的人,说不定就是出卖共党的人。”
他现在只担心陈明的去向,再三叮嘱胡晓晓:“我们只是听到他的酒话,千万不要暴露出来,就当什么事也不晓得一样,而且,我们要找真正的他们党的人,把这些报告他们。”
“到哪里找?”胡家人异口同声地问。
江龙想想:“报社应该有,老叶不知道是不是?”
“是的是的,一定是的,”胡晓晓迫不及待地说,“梅先生到报社来,我没看见,但他走的时候,我从窗口看见的。送他出去的人中,叶编辑走在最前面,梅先生还和他握手的。”
江龙问他老林在不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