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容易吗?带瓶酒给你喝就是了。不过我给你带条子,你也要带瓶酒给我喝,我们两免了吧!”
乔子琴也只是笑笑:“好的好的。”
日近黄昏,胡晓苏回到家里,让全家都震惊了:因为她带回来一个男人,开口就说是她的丈夫,医院的医生,姓罗。
父母虽然见过,但是已经听说他们两个吹了,突然带回来,没办结婚证也没办喜酒,男友就变成了丈夫,妈妈觉得丢人,躲到自己房间哭去了。
满脑袋唐诗宋词的胡教授大惊失色,对这种不合礼制的做法气得目瞪口呆。但是,不管怎样,了却一桩心病,人家上门也算是女婿了,还有个义子在跟前,说什么都不合适,干脆一言不发。
前因后果,胡晓晓一本全知,知道姐姐是跟江龙赌气,看这个姓罗的,哪方面都比江龙强,只是人品不太好,这可要敲打敲打他。
姐姐到房间换衣服去了,妹妹就绕着罗医生转了一圈,像是看猴子似的,最后说:“呵呵稀客呀!到重庆就没见过你的面,还以为你三妻四妾都娶在家里了,没想到你还是要走回头路,花轿还没抬来,就想把我姐姐拐走吗?”
“妹妹你听我说,啊,还有爸爸,妈妈,”罗医生这才对胡教授鞠了一躬,“我是来打前站的,可是来了以后就被派到县里开展业务去了,现在才找到房子,虽然不大,但是房子比这里好,就来接一家人搬过去呢!”
“我们这里好得很,哪里都不去。”胡教授赌气似地说。
胡晓苏这时候才说话:“你们要不去,我就去了啊。”
母亲这才一掀帘子过来:“哪能就这么随便?怎么就住到男人家里去了呢!”
“妈,爸,”胡晓苏有几分委屈地说,“怎么是随随便便呢?我也不是在大街上捡的男人,当初可是办过订婚酒的。”
胡妈妈的眼泪又下来了:“就是嫁女儿也要办两桌喜酒吧?”
“办喜酒给谁吃啊?”胡晓苏反问母亲,“他家里的人还在沦陷区,我们家里就这几个人,医院里的同事撒一点糖就行了。”
“就是不办结婚酒,”胡晓晓接着说,“就是现在不时兴花轿,也要租一辆花车来吧。”
罗医生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:“好说好说,不过今天晚上来不及了。”
胡晓苏说:“日本飞机三天两头扔丨炸丨弹,人心惶惶,谁办喜酒啊!医院里的病人多得起疙瘩,请假也不容易……所幸,他已经把新房布置好了,我就是回来打个招呼的……”
“天呐,不能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结婚,打个招呼就出嫁了吗?”胡妈妈带着哭腔说。
“讲那些形式干什么?说不定哪天丨炸丨弹一响,家破人亡……”
“姐,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?”
听到这里,胡教授长叹一口气:“罢了罢了,老太婆,我们不是一直催女儿出嫁吗?都这个时候了,也没办法讲究,比起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来说,我们有个家,他们有个窝,已经算不错的了。就像我们房子的这片土地上,听卖稀饭的老板说,也是死了好些人的,我们的生命财产都不能得到保证,何必拘于小节呢!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,有个一男半女的,我们也有了香烟接替……”
“谢谢父母理解。”胡晓苏拉了身边的男人一把,两人一起跪下来,朝着父母磕了三个头,“那我们就走了——”
胡妈妈张皇失措了:“回家来了还走吗?也没给你办嫁妆。”
“我们什么都有,留给妹妹吧!”男人这才说了一句硬气的话。
“又不是在天涯海角,我随时都可以回来的。”胡晓晓的眼睛涌出了泪花,又掏出一张纸片,“这是乔医生给江龙的。”
说完拉着男人,头也不回地出院子门去了。
看见他们两走了,胡晓晓接过纸条看了一下,三脚两步跨进江龙的房间,他正捧着课本,让小龙教他认字。
晓晓一把夺过他手上的书,然后对小龙吆喝了一声:“出去玩!”
“姑姑怎么这么凶啊!”小龙嘀咕着出门去了。
“你干的事情好吧?硬生生把我姐姐逼出去了……”
“晓晓,我没有,我真的……只是只是说了老实话而已。”江龙为自己辩解着。
“还老实话呢!”胡晓晓心有不甘地说,“你老实说,我姐姐配不上你吗?”
“哪里哟?是我配不上她。”江龙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,连忙从床边站起来,让她坐床上,她不坐,脖子僵着,圆脸拉长了:“你以为我是来做客的吗?我是来兴师问罪的!”
江龙讨好地说:“问谁的罪?我悄悄看了你那个姐夫,人家可是一表人才,又是大夫,他们又在一起上班,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!”
他打心眼儿里也是这么认为的。今天回来,到小菜地里摘了点菜,要帮胡妈妈烧火,胡晓晓在厨房里,正要和妈妈讨论姐姐的事情,打发他走。
江龙回房间,叫小龙读书,心想,自己为什么不让他当老师呢?正读着书,胡晓苏回来了,后面还跟一个男人,一看模样就知道是她的未婚夫。本来为早上的直言快语有些惭愧,见到那个男人,看样子比自己强多了,他反而放宽了心。两只耳朵却直立起来,也不读书了,只是让小龙写字,把外面他们的说话听了个一字不漏。
他知道,胡晓苏很要强,被自己公开拒绝,一定不好意思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,所以迫不及待与前面的男人重归于好。虽然心里有些失落,好像一件非常珍贵的瓷器被别人拿走了,可那东西本来就不是属于自己的,拿走的人更值得拥有,那瓷器也可能得到更好的爱护。
只是,她走得太匆忙,像是逃难似的。就连印子那样的日本女人,也希望像中国女子出嫁一样,大红嫁衣穿着,大红花轿抬着,热热闹闹地入洞房。毕竟一辈子就这一回吧!那应该是一个女人最漂亮的时候,是自己剥夺了她结婚的排场啊。
我总想做个好人,可总做不了好人,她一定非常委屈,我对得起她还是对不起她?把脑袋想破了也想不通。
胡晓晓一看到乔医生写的那张条子,马上想通了。那只是一张处方签,上面的字就像乔医生本人一样娟秀,只有这几个字:“后天上午休假,你来接我吧!”
这家伙,还说他老实,这山望着那山高,原来他看上更漂亮的美人了。两个人关系发展得还不错,居然还约会。呵呵,看不出来,呆里呆气的码头工人,居然这么有美人缘。
她没好气地说:“好啊!你当我不知道吗?知道你这叫什么?你叫吃着碗里霸着锅里,你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