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总而言之,这女人不简单,”她伸手就把那个盒子提过去了,“不要你送,我也不用你陪了,我帮你送去吧!”
女人都这么小心眼,就像印子,生怕我看上别的女人。其实这是两回事,人都是这样,这山看着那山高,就像是在花园里看花一样,哪朵花漂亮看哪一朵,根本没想到要把它摘下来。
他不知道怎么把话说清楚,叹了一口气:“你不要这样,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晓得吗?不会做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白日梦。”
“她是天鹅吗?那我呢?”
“你也是天鹅。”
自己在他的心目当中这么高尚?胡晓苏有几分高兴,斜着眼睛睨视着她:“我这只天鹅情愿啊……”
“汽车来了,赶紧上车吧!”江龙打断她的话,把她推上车,自己也跟上去了。
“你跟上来干什么?我说了,我帮你送去就行了。”
江龙也不说话,这么一大早,车上人也不少了,两人只有站着。
车子发动,胡晓苏一个趔趄,江龙扶着她的背,对方才没有倒下。他就势接过茶食盒子,两人什么话也不好说。
汽车到站,两人下了车,朝西面走去,江龙这才给她说,不仅仅是送给乔子琴东西,还要想办法让她到钟家去,让钟家放孩子出来,老铁才能出来,老铁出来,自己任务才能完成。
胡晓苏脸上云开雾散了,告诉江龙,说乔子琴和五官科的一个女医生住在一起:“幸亏你跟我一阵,要不然你是找不着的。”
带他来到一排简易的房子当中的一间,刚刚推开门,就引起一声尖叫,像是少女被人偷看到洗澡一样。江龙马上收住了脚步,退到了门外。
听到胡晓苏进去问:“韩医生,怎么了?”
声音脆脆的女人没好气地说:“小苏,我下了大夜班刚睡下,你怎么带个男人到宿舍来了?把我吓了一大跳。”
“你才把我吓一跳呢!”胡晓苏咯咯地笑了,“你又不是没穿衣服,被子不盖得好好的吗?”
“可我已经脱了外衣,”韩梅说。“男女有别,这是女宿舍,怎么能随随便便带一个陌生男子到房间来?”
胡晓苏嘻嘻一笑:“韩医生,他不是陌生男子,是我男朋友。”
“你男朋友?什么时候又找个男朋友了,不是罗医生吗?昨天还来问你的,问你们一家到重庆没有,”
“哼哼,”胡晓苏冷笑一声,“我们在重庆种的牛皮菜都已经能下肚子了,他还不知道我们一家到重庆没有?”
韩医生为他辩解,说他跟医疗队下农村去了。
这可瞒不过胡晓苏,说他跟肠道科的女医生到大足去看石刻,双飞双宿的,医院谁不知道?胡晓苏勉强笑笑:“其实他是什么人,在汉口就是个公开的秘密,他不仁,我也不义,所以今天把对象带来给你看看。”
韩梅躺不住了,干脆坐起来穿衣服下床:“别说那么难听,你这丫头,八成是自己看上别的男人,把前男友一脚蹬了吧!带进来,我看看,怎么把我们胡贵妃迷住的?”
就因为她身体微胖,在五官科有个外号叫胡贵妃,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。
刚才一声尖叫,让江龙好不自在,心想,医生跟什么病人不打交道?管他什么小伙子老头子,到这里来看病,都要扒眼睛掏耳朵的,睡在床上还盖着被子,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?乔医生还是大家闺秀呢!一路上不也和他们同吃同住吗?除了换衣服和上厕所回避一下,在外面真没那么多讲究的。
他一赌气跑得远远的,被叫进去了以后,手脚都没地方放,第一次到专门是女人住的地方,心惊胆战的。
这个女人睡在下铺,那么乔小姐就是睡在她上面的,比现在自己一家人住得还要简陋,真是小姐落难啊。
进去之后,没地方坐,只有站着,还要接受这个女医生的审讯。问他叫什么名字?住在哪里?家里还有什么人?
问到他干什么工作的?胡晓苏赶紧回答:“他在报社工作。”
江龙眼睛望着自己穿的草鞋,低声回答:“我没文化,认不了几个字,只是在报社发报纸,运报纸。”
“你怎么乱弹琴?无牛捉到马耕田是不是?”韩梅一把扯倒胡晓苏:“你好歹也是护士学校毕业出来的,具有高中文化水平,怎么找个大老粗?”
“文化很重要吗?我倒觉得他这样挺好,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心思,也没有两面三刀表里不一朝秦暮楚的品行。”胡晓苏不屑道,“虽然有点笨,但比姓罗的可强太多,至少他不会拈花沾草地乱搞。”
韩医生认真地看了看胡晓苏:“你不是在赌气吧?就算对罗医生有意见,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。你这是下嫁。”
“嫁人要对心思,”胡晓苏坐在韩医生边上,嗤笑了一下,“姓罗的就一个花花公子,当初我就没感觉。我身边的这个人不一样,重情义,守信用,把别人的事看得比他自己的事还重要,我爸就是看重他的为人才收他做义子的。”
“啊,”韩梅侧着身子,对胡晓苏地说,“哎呀,当今这个信用崩坏的社会还能有这样的人,真是少见啊。但是,婚姻不是处朋友,不讲义气讲情感,两个人文化层次都不一样,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呢!”
两个女人肆无忌惮地议论着他,就像看不见跟前站着一个大活人一样。我是空气呀?是我追着她的吗?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看法?
江龙有些不甘心,终于忍不住了:“两位,你们怎么想怎么说,那是你们的事,最好不要扯到我身上。我只是胡教授的干儿子,是胡晓苏和胡晓晓的哥哥,我和她不合适,也没做这个打算……
“什么什么?”胡晓苏马上从韩梅身边站起来,用手指点着江龙,“我配不上你是吗?”
“不,是我配不上你。”江龙把手里的盒子这才放下来,“请韩医生转交给乔医生,这是钟公馆托我带来的,你们聊吧!我要上班去了。”
说完转身就出了门,也不管胡晓苏在后面如何追着他喊着他,头也不回地就往外面走。他觉得受了侮辱,一个堂堂的大男子汉,竟然被女人评头论足,好像是自己追着女人一样。
他尽管出生在农家,但是从小父母就教他做人要本分,低着头走路,抬着头看天,人穷志不短,不要看不起自己。
就包括跟印子在一起,都不是自己占主动。胡晓苏长得不丑,有知识有文化,有技术,他有自卑心理,没有一起受过磨难,各人有各人的生活,两人隔得太远。
进入胡家,是胡教授要我当干儿子的,不是我巴巴地往胡家贴,住进她家,是我拿钱修建的房子,是我为这个家里里外外地忙碌。到重庆来,不是来过小日子的,不是来找女人结婚的。
日期:2020-12-06 07: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