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坐在这个绣墩上,一动不动,盯着人把铺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搬走。最后大家把公私合营的牌匾挂上,鞭炮响完,儿子过来招呼老爷子起身,凑近一看,已经没了呼吸,老爷子就这么坐在绣墩上去了。他的右手垂下来,紧紧抠在绣墩的缺口处,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,要两个小伙子才把手指头掰开。
这个孔雀双狮绣墩不在谟问斋的合营名录里,算是他们家的私有财产。可老板儿子却不敢要,他爹老吹嘘这绣墩沾染皇气,他要求上进,不愿保留这些封建残余,索性卖给了药来。办完丧事之后,老板儿子匆匆返回南方,没过多久,家属也被接过去,房子转卖,从此这一家人再无任何消息。
对于谟问斋老板,药来一直有些歉疚。若他不把老板儿子叫回来,是不是能保住他一条性命。当然,也可能会碰到一个更残酷的结局。
听药不是讲完这四个故事,都已经快半夜了。旁边高兴听得发呆,我动了动酸疼的脖颈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,心中百感交集。
药不是道:“这四个故事,我爷爷只说给我听。其他人或有耳闻,但唯独我听得最全。小时候的我听不懂,如今回过头,却处处有着深意。”
这些故事里,或是贪婪,或是痴缠,或是无情,或是无奈,明里讲的是四件器物,其实已跟掌眼鉴定关系不大,甚至和真假也都无关,说的全是人心。正所谓鉴古易,鉴人难。比起那些器物,这人心才是最耐琢磨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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